我心中的故乡

时间:2014-01-01 08:22来源: 作者:(日)荒木忠夫 点击: 载入中...

天草岛

 

  前几天,我在公司做了牙齿定期检查。医生夸赞说:“38岁的年纪而没有一颗虫牙实在难得。”随即他又问我,老家是哪儿。我告诉他我生长在九州,熊本县的天草岛。医生点头说:“到底是岛上长大的。”


  那一夜,躺在床上,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代,我的牙齿怎能不好?


  当时,天草岛上的人家都很贫穷,米饭只有在盂兰节、新年及村祭活动时才能吃到,平时总是白薯和麦子,点心和糖果之类的自然是几乎没尝过滋味。唯有沙丁鱼吃不完,甚至用来做肥料。我们俄了时,总是把沙丁鱼囫囵吞下以果空腹。我想正是这样的食物使得岛上的人们都有一副好牙齿。


  我们是小户农家,兄弟姐妹8个,哥哥姐姐中学一毕业便都离开了小岛,为了家里少一个吃饭的人。


  那是我初一时的一次春游,我终生难以忘怀的恐怕也只有这次春游了。


  春游之乐莫过于带去的饭盒,每一家都会狠狠心把饭盒打点得像样一点。在我们家,妈妈也总是让我们带上米饭饭团和炒鸡蛋。和小伙伴一起闹嚷嚷地吃着这样的盒饭,是我最大的享受。


  春游的前一晚,我总是兴奋得睡不着,这次也不例外。


  好不容易盼到天亮,妈妈神色悲凄地将饭盒递给我,告诉我说里边只有白薯。她似乎说了一句“原谅妈妈”,声音细若蚊子。妈妈眼里含着泪,使劲握着我的手不松,妈妈的手在颤抖。


  我大声斥骂着,使劲甩开她的手,因用力太猛,妈妈一个趔趄。可我不理,哭着跑了。跑不多远,我回头一看,妈妈正俯地而泣。


  郊游午餐时,我跑到天神山山顶的树丛中。班里的同学都在找我,我躲在里边,远远听到他们的喊声。我耐不住饥饿,一边哭一边啃着白薯。泪水濡湿了白薯,真不是个滋味。


  回家后,我又责骂了母亲。我这个初一的学生根本无法理解当时妈妈该有多么难过。


  到了初三,临近升高中时,我一心想进熊本市内的一所高中,而不想读岛上的学校,因为班主任老师也这样劝我,为此我拼命努力。


  12月的一天,父母把我叫到炉边坐下,对我说:“别考熊本的高中了。”他们恳求我:“我们供不起你在熊本寄宿读书,岛内的高中还能想点办法,你就忍耐一下,在岛上念书吧。”


  我把父母大骂一通,自此,便不和家里任何人说话,那么热衷的学习也扔在了一边。每天都沉重难熬。转眼新年到了。


  在岛外工作的哥哥姐姐都回来了。每年全家例行的新年参拜我也没去,元旦那天早晨开始我就蒙着被子睡觉。


  醒来一看,枕边放着几张贺年卡,我兴味索然地一张张翻看着,都是班上的好朋友送的,内容无非是“新的一年同样努力吧。”


  看到最下边的一张,我一愣,歪歪斜斜的铅笔字,没有署名。但我马上便知道是谁写的。


  “对你说‘恭贺新年',我心里很不是滋味,但妈妈却多少次梦见你在新年那一天笑着对家人说’新年好‘.你小时候一哭,妈妈便唱摇篮曲哄你,但现在我已无法唱歌哄你,妈妈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,我希望这次你能给我唱支’哄妈妈歌‘.”


  那年我14岁,读完贺年卡,趴在被窝里放声大哭,那是一曲母亲唱给处于抵抗期的初三学生的抚慰心灵之歌。


  直到这时,我才理解了父母的心,我马上起床,把被子整齐地叠好。我错了,真的错了,我内心充满了愧疚。


  我端正地坐着恭候参拜回来的父母。“让我在岛上的高中念书吧。”我请求双亲,于是我进了岛上的高中。上了高中以后,我发奋用功,因此获得了凭奖学金上大学的资格。这时,为了给我筹措入学费用,父亲又卖掉了种松,这于他是仅次于性命的东西。

(责任编辑:陈冬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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